新技術和游戲等產業催生了動捕演員行業。
玻蒂妮今年28歲,成都人。畢業于舞蹈專業,且熱衷于玩游戲的她,在機緣巧合下,接觸到動捕演員行業,自身的優勢也讓她在這個領域逐漸應付自如。“夢想成為國內Top動捕大佬”,是玻蒂妮的社交軟件簡介。她想在這行做專做精,未來打算開一家相關的公司。
舞蹈生初入“動捕”世界
前爪撐地,受到驚嚇后,向旁邊橫跳一小步,解除“警報”后伸個懶腰、抖抖腿。隨后,“貓咪”站起身,化成人形。玻蒂妮用優美的站姿,模擬出游戲人物的待機狀態。作為一名動捕演員,她的動作轉化成數據,經過動畫師精修等一系列工作后,最終將在游戲世界中呈現。
2017年,玻蒂妮從舞蹈專業畢業,第一份工作是在四川某專修學院當形體老師。因專業沒有得到體現,不久后,玻蒂妮離職,進入成都一家歌舞團。因疲于應酬,一年后,她再次辭職,去國外讀了碩士。
玻蒂妮大學時期喜歡玩游戲,也曾關注過動捕演員的信息。她搜索發現,成都恰好有一家公司在招動捕演員,于是,2021年,她開始了“動捕”生涯,為游戲中的角色設計表演動作。
她接到的第一個游戲角色,是一名貴族女性,性格復雜。動捕演員是游戲制作鏈條中的乙方,游戲公司是甲方。在甲方給出的場景中,角色想發脾氣,但要適度隱忍,演員要表現出角色的傲慢無禮,還要體現出其領袖地位。角色表現時長控制在10秒內,有一定的場地位移,最后回到游戲人物的待機動作。
“10秒內就要把一個人物的性格全部表現出來,當時腦海里沒有畫面,也找不到參照物。”玻蒂妮說,她剛入行時,動捕演員少,很少能得到經驗傳授。通過與現場導演、動畫師的不斷磨合與調整,她完成了第一次動捕。
這份工作剛上手時并不簡單,難度來自于虛擬世界和真實世界的“壁”,套上游戲角色的“外殼”后,演員的動作會被削弱,正常的動作投射到游戲世界里,反而十分怪異。因此,動作要盡可能夸張一些。
玻蒂妮說,游戲制作有動畫思維,演員不能按正常人的思維去做動作,也不能按舞蹈思維去做。“我在學習了游戲制作機制后,才明白了應該有什么樣的節奏,怎樣突出角色的姿勢才好看。”
三年后,玻蒂妮已經成為一名成熟的動捕演員,在業內小有名氣。各國女性揮動武器的姿態,不同女性走到桌前坐下的神態,拘謹、輕松、跋扈,她已應付自如。玻蒂妮在社交賬號上發布了其設計的動作視頻,多個視頻破百萬播放量。“身體控制力強,有韻律美。”“手晃動的幅度太對了吧!”不少網友評論。同時,也有從事游戲策劃的人士表示欣賞。
調動每個關節來演繹人物
動捕演員的動作可以劃分為兩大類:一個是表演類,像影視劇里面的“文戲”。另一個就是“武戲”,指的是機制類動作。
機制類動作就像走、跑、跳、翻墻等。表演類動作有游戲中的角色展示類動畫,還有游戲角色的觸摸反應等。一些很有劇情的動作也屬于“文戲”,比如過場動畫,是為了銜接劇情,告訴玩家為什么要去做任務,闡述游戲世界觀的背景故事。
動捕演員的表演同樣需要細膩的表達。游戲角色有初始待機動作,會保持固有的站姿。當玩家長時間不操作角色時,角色會有“性格動畫”展示,來提醒玩家繼續操作。在“性格動畫”中,需要演員表現出冷酷、慵懶或傲嬌、柔弱的特質。
玻蒂妮在表演中,會調動每個關節來演繹人物。如果是成年女性,走路胯部擺幅會相對較小,但肩膀的前后擺幅會大一些。如果這個成年女性是性感的角色,那么她的胯部擺幅就要大一些,但肩膀的擺幅不會很大。
動捕演員走路的步幅也十分講究。必須走直線,在確保身體動態和人物性格相符的前提下,步幅要盡可能一致,方便動畫師截取做循環。“如果左腳步幅大一點,右腳小一點,或者左腳往外開了一點,右腳沒那么開,就會影響人物整體動畫,動畫師去精修就會麻煩很多。”
游戲角色的藝術感是由演員的表演決定的,動作捕捉完成后,還需要動畫師參與,對動捕數據進行精修,進一步增加角色的美感。角色動作的最終呈現,是動畫師和動捕演員“雙向奔赴”的結果。
可接納多行業的就業領域
新技術催生了動捕演員行業。動捕技術最開始應用在影視領域,近年來,越來越多的游戲制作公司用到動作捕捉。據業內人士介紹,相比動畫師制作,動作捕捉技術能大幅度提高游戲制作的效率,節省時間和經濟成本。
光學式動作捕捉,是目前應用較為廣泛的方案。在拍攝中,演員身穿帶有反光點的動捕服,攝影棚里有固定位置的多臺攝像機,它們發射出來的光線,會把貼在演員身體上的反光點,反射到動捕軟件里,形成數據并記錄。
“動捕服雖貴,但扎人,尤其是衣服上的反光點,所以要先穿上長袖長褲。”緊致的黑色動捕服包裹住演員的軀干,頭、手、腳也要穿戴上有反光點的服裝。穿戴完畢后,演員先站定,在動捕軟件前標記記錄,如果軟件上顯示捕捉到的人體是扭曲的,演員就要先“出畫”,重新捕捉。等動捕師確認好每個反光點后,就可以開始做動作了,“不可能一遍過,需要一直調整。”
有舞蹈專業的優勢加持,玻蒂妮的動作做得輕盈漂亮。她認為,不光是舞蹈演員,武術演員、影視演員都可以把動捕演員當作新的就業方向。“比如一些仙俠類、格斗類的游戲,需要武術演員。如果劇情很細膩,影視表演專業的演員更有優勢。”
不擔心被人工智能取代
動捕演員在沒有收到甲方公司明確的宣傳要求之前,不能透露自己的角色。“從玩家角度來說,如果你玩的所有角色都是一個動捕演員演的,有的玩家會覺得破壞了游戲角色的完整性,尤其當動捕演員并不是玩家所喜愛的演員時,可能會有消極情緒。一般甲方都會要求我們保密。”在確保玩家體驗感上,甲方會極力保護虛擬世界,防止真實世界的“入侵”。
在拿到角色需求后,動捕演員要提供草稿一、草稿二、草稿三……和甲方不停溝通確認,最終的草稿通過,演員才正式進入到動捕工作中。到了拍攝現場,演員演一遍后,如果發現草稿設計不太行,還要再與現場導演溝通修改。
玻蒂妮是比較熟練的動捕演員,她的拍攝大多數在幾條內就能完成。比較“極限”的經歷是,一天演繹了5個角色,分別有5種不同性格。玻蒂妮要根據角色的模型、性格、人設背景去設計動作。
頻繁調動情緒會讓人覺得疲憊。如演一個活潑開朗的角色,每次的動態都要用很有元氣的狀態去演,下一個馬上就要切換成性感的角色,還會再換成比較冷酷的角色。
玻蒂妮認為,動捕演員不能僅僅做個“提線木偶”,甲方怎么說,自己就怎么做。她曾自學軟件操作,了解動畫機制,可以自己設計動作。她也會在工作現場和動畫導演溝通,或者向資深動畫師請教。
游戲制作是一個技術更迭很快的行業。如今,人工智能已經可以根據需求生成視頻,在新技術的沖擊下,動捕演員會不會被取代?對此,玻蒂妮并不擔心,她認為,機制類動作未來可能會直接用人工智能生成。但想要體現人物復雜的性格,將游戲角色擬人化,能表現出角色特質的演員不易被取代。
近幾年,上海成為游戲公司聚集地,不少大廠先后在這里設立分部。相較于其他城市,上海的動捕演員更多。玻蒂妮雖然定居在成都,但她4月份已經往返上海5次,那里有更多的工作機會。
目前,動捕演員還是一個小眾工作,但隨著游戲公司數量的增加,動捕演員的需求量也在增加。玻蒂妮推測,一兩年后,動捕演員數量會多起來,甲方公司會更追求質量,動捕演員會進入優勝劣汰的市場環境中。
新京報記者 王景曦
編輯 樊一婧 校對 吳興發